即将步入婚姻殿堂，婚检成为不少情侣结婚前的重要环节。然而，若婚检时一方被查出患有重大疾病，医生究竟该不该告知另一方？患者的隐私权和伴侣的知情权、健康权该如何抉择？近期，相关话题在网上引发讨论。专家建议，可参考国外做法，限期由患者自行告知；逾期未履行的，启动第三方告知程序，同时确保信息最小化披露。
朝阳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，一层设有婚检、孕检一站式体检点。
现场探访
发现重大疾病仅告知本人
周一上午10点半，记者来到朝阳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。虽是工作日，一层大厅却几乎坐满了人，有几对情侣正在等待办理结婚手续。
大厅左手边，是朝阳区妇幼保健院的婚检、孕检一站式体检点，窗口外蓝色盒子里插着几支尿液采集管。记者注意到，血检、尿检可在现场采集，其他像生殖系统、胸片等的检查仍需前往妇幼保健院北院区的健康管理中心进行。
展开剩余81%现场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免费婚检主要是针对几类传染病的检测，基因类遗传病和精神类疾病则需要自己陈述病史。另外，在妇幼保健院婚检也有付费检查项目可选。工作人员表示，婚检结果可在医院官方公众号上查看电子报告，发现重大疾病会告知本人，但医院不会通知伴侣。
记者随后拨打了朝阳、海淀、西城等区的妇幼保健院婚检咨询电话，被告知，婚检是自愿进行的。从婚检内容看，免费项目比较简单，主要包括一般健康状况检查、男女生殖系统检查、血常规、尿常规、胸片以及乙肝五项、梅毒、艾滋病等。
婚检过程中如果发现重大疾病，是否会告知伴侣？多区婚检机构的回答基本一致：体检结果是分开的，基于患者隐私权保护，如发现重大疾病医院仅会告知本人，不会通知伴侣。但也有工作人员表示，双方可以选择一起到医院领取纸质报告，也可以一方拿着另一方的授权委托书，到医院代为领取体检报告。
领取报告
有医院建议“二人同时到场”
从医院预约情况看，参加婚检的情侣不在少数。尤其周末，多数妇幼保健院只开放半天到一天时间进行婚检，所以往往需要提前一周甚至更早才能约上，工作日则相对好约。
准备结婚的小米（化名）刚刚跟男友在西城区妇幼保健院完成婚检。她提供给记者的婚检机构纸质版“温馨提示”显示，婚检报告提供了线上查询和现场查询两种方式。线上查询内容，建议体检人“重点关注双方传染病筛查结果”；现场查询内容则提到“因婚检结果涉及个人隐私，需本人来院”，并“建议二人同时到场听取讲解，了解双方状况”。
不过，因为免费婚检项目有限，也有一些人领证结婚时直接跳过了婚检环节。“我看了下婚检项目，主要是针对性病的检查。我俩单位每年都会组织体检，彼此都知根知底，就跳过了。”一位刚刚领证的新人告诉记者。
争议焦点
不告知伴侣，婚检有何意义
婚检后，若一方被查出隐疾，医生除了通知本人，是否有义务告知另一方？网友们对此议论纷纷。支持告知的一方认为，伴侣是直接利害关系人，享有知情权和健康权，尤其涉及传染性疾病时，隐瞒可能对另一方造成不可逆的伤害。“如果不告知伴侣，婚检还有什么意义？”
反对告知的一方则强调医疗伦理中的“患者隐私权”，认为疾病信息属于个人隐私，除非患者自愿，否则医生无权向包括伴侣在内的第三方透露。还有人认为，强制告知可能导致患者逃避婚检，反而不利于公共卫生。
婚姻家庭律师、北京振邦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刘辉表示，婚检报告属于个人隐私，未经当事人允许，医院方面原则上不得向包括伴侣在内的第三人透露。对此，相关法律法规也有规定。例如《民法典》中规定，医疗机构及其医务人员应当对患者的隐私和个人信息保密。再如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医师法》中也规定，医师在执业活动中有泄露患者隐私或者个人信息等行为的，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卫生健康主管部门责令改正，给予警告，没收违法所得，并处1万元以上3万元以下罚款；情节严重的，责令暂停6个月以上1年以下执业活动直至吊销医师执业证书。
但婚检结果中查出问题的，医师有提出医学意见的义务。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母婴保健法》规定：经婚前医学检查，对患指定传染病在传染期内或者有关精神病在发病期内的，医师应当提出医学意见；准备结婚的男女双方应当暂缓结婚。
然而，记者从婚检机构了解到，如无本人同意，在传染期内或者精神病发病期内的患者，医师提出医学意见也仅针对患者本人，出于隐私考虑，不会主动告知另一方。
哪些疾病
属于应当告知的范畴？
北京京臻律师事务所律师冯荣芝表示，我国《民法典》和《婚姻登记条例》均明确规定，婚前重大疾病告知是法律义务，未如实告知可导致婚姻被撤销。
冯荣芝表示，《民法典》对此并未有明确规定，司法审判中，对重大疾病的认定多参考《母婴保健法》的相关规定。《母婴保健法》第八条将严重遗传性疾病、指定传染病、有关精神病列为婚前医学检查疾病，这三类疾病应当婚前告知。至于其他重大疾病的认定，则需要司法机关和有关部门在司法实践中进行认定。
专家建议
逾期未告知转交第三方
虽然婚姻可以撤销，但无辜的一方如果被感染，后果却是不可逆的。一方面是患者隐私权，一方面是伴侣知情权，当中可能还涉及大众健康权益问题，如何找到最佳平衡点？
记者注意到，2021年3月1日起施行的《云南省艾滋病防治条例》率先撕开了一道口子。条例第二十条明确规定，感染者和病人应当将感染艾滋病的事实及时告知其配偶或性伴侣，本人不告知的，医疗卫生机构有权告知。
冯荣芝律师也建议，一方面应通过司法解释明确“重大疾病”范围，如艾滋病、梅毒等传染性强、后果严重的疾病，婚前必须告知伴侣，为司法裁判提供标尺。另一方面，可以参考国外做法，医生可向患者出具《伴侣告知通知书》，限期由患者自行告知。逾期未履行的，经卫生部门批准，医疗机构可启动第三方告知程序，同时确保信息最小化披露。
此外，可推行“婚前健康声明”制度，在婚姻登记环节增设《健康声明书》，要求双方签字承诺已交换重大疾病信息，既强化告知意识，又为后续维权保留证据。
刘辉律师则建议参加婚检的准新人，可共同签署知情同意书，明确授权医生向双方披露婚检结果。双方还可约定好交换婚检报告，或一起到线下领取纸质报告，并现场交换。“在这个过程中，如果有一方表示拒绝或者采取了回避态度，也不难发现问题。”刘辉说。
北京晚报记者 张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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